渾濁洶湧的洪水是甩不掉的瘋狗,她逃了半夜,連跑帶爬,摔了不知道多少跤,膝蓋磕破,血流不止,狼狽不堪。
她成功地從平原攀上高峰,用最快的速度,再抵達更高的山峰。
煞費苦心,竭盡心力。
最終,浩浩蕩蕩的洪水還是尾隨而至。
她覺得自己是個可悲的笑話,在表演一場逃跑的鬧劇。
她死死抱住一顆奄奄一息的樹,她垂死掙扎,神情絕望地請求:“別跟了求求你,放過我,放過我行不行?”
“你逃不掉,姜姜。”洪水幻化成江懷民的高大模樣,他的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,“無論到哪裡,我都會把你抓回來。”
耳邊狂風呼嘯,電閃雷鳴,江小姜眼神哀怨,她依附著風雨中飄搖的脆弱樹幹,為自己和他的力量懸殊而可悲,她咬咬唇,憤怒地瞪向他:“江懷民,你別逼我,我討厭你!我討厭你!”
“那你就學,學會放下成見,學會愛我。”江懷民伸出他無盡的臂膀,沉穩的聲音響徹天際。
他毫無道理地宣告,“姜姜,你是我的!”
江小姜被逼得崩潰,“我不是你的,我不是你的,啊啊啊!”
她體力不支地鬆開樹幹,重重地掉進奔流的黃水中,幾乎是一秒,更準確地說,應該是半秒不到,她便整個被猙獰的獸口嚥了進去。
“不要、不要——”她連連慘叫著睜開眼。
“姜姜,寶貝,你做噩夢了……”江懷民開燈上床。
她顯然沒清醒,在他懷裡胡亂地踹,踢他的腿、踹他的小腹,腳上沒輕沒重,牙齒同時啃他的脖子,嘶啞他的臉龐,像是韓劇裡失控的小喪屍。
“好了,姜姜小喪屍。”江懷民任她發洩半天,才捧住她的臉,他的手掌很大,女孩因為過度驚嚇而蒼白的巴掌臉在他掌中輕微地顫。
“夢見我了?是噩夢?”他嘆息著貼近,江小姜懵懵懂懂的目光被迫落在他陽剛的眉眼間。
他面容無比憔悴,還未從噩夢的驚悚中平復的她再次被嚇了一跳。
她整個像是浸在水裡,溼漉漉的雙眼無神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,對方正擔憂地用毛巾給她擦鬢角的汗。
隔得近了,她甚至發現他粗硬的黑髮中夾雜著幾根白髮。
心裡一揪,爸爸,他偷偷地變老了嗎?什麼時候開始的?第一根白髮什麼時候冒出來的?
爸爸怎麼可以長白頭髮?爸爸為什麼要變老呢?
江小姜恍恍惚惚地回答:“爸爸,我夢見洪水,我最怕洪水……”
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,一個粗,一個細,相似的眉眼對視,四周好靜,光陰凝固在此時此刻。
江懷民受傷地苦笑:“姜姜,在你的夢裡,爸爸是洪水?爸爸讓你害怕?”江小姜眼神渙散地點點頭,又搖搖頭。
話題過於沉重,卻是橫亙在父女間最不可忽視、不可逃避的障礙。
“姜姜,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懊悔,爸爸錯了。”
江小姜仔細凝視眼前的男人。
他眼角泛著青黑,過去的十幾年,她從未見過他這樣。
畢竟,她心裡的爸爸穩如泰山,不,穩如珠穆朗瑪峰。
他一直是她心裡打不倒的超人,他是她的保護傘,他無所不能,他無懈可擊。
怎麼可以這樣滄桑呢?
她紅了眼眶。
江懷民又嘆口氣,擁她入懷,“別哭,我會心疼。”
他這樣一說,小姑娘反倒更委屈,揪著他胸口的黑色上衣,乾脆地張嘴哇哇嚎哭。
“江懷民,你壞死了……你欺負我……你只知道欺負我……”
兇悍抓狂的小喪屍瞬間變成嬌嬌弱弱的小龍女,江懷民被她哭得心慌,安放她背部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溫柔拍撫,另一手扯出幾張抽紙細細擦拭她的淚。
“寶寶,不哭不哭,你打我給你解氣好不好?”江懷民疼惜地親親她嫩嫩的手掌心,抓著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抽。
江小姜淚痕斑駁地抽出手,“別用我的手,你自己打自己去。”
她聲音悶悶地扭頭,不看滿面深情的他,嗓音沙啞地丟出一個超級炸彈。
“江懷民,我懷孕了。”
話題轉得太快,男人顯然沒做好心理準備,他一愣,神情怔忡,“…誰的?”
“別問我。”江小姜想起就來氣,她瞪著他,一字一頓:“不、知、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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