叄月底的莫城,奼紫嫣紅開遍,春意濃濃,萬物皆欣榮。
夜裡忽然春雷滾滾,傾盆驟雨敲打車窗,水霧迷濛,林蘿只穿了條雪紡睡裙,下車時被林衡嚴嚴實實地護到懷裡。
林衡抱她從車庫上電梯,林蘿軟嘟嘟的很小很小一隻暖乎乎趴在他胸口。
電梯門開啟時,林蘿從夢中驚醒,揉揉眼睛,察覺眼前是誰,蹭著他微涼的頸窩驚喜地喚了聲“爸爸”,細細的胳膊依戀地圈住他的脖子。
“嗯,是我。”林衡心裡微妙地起伏,抱她往上墊了墊,小丫頭怎麼還是這樣輕,羽毛似的。
林蘿稚聲稚氣地問:“爸爸,你從很遠的地方回來嗎?”
林衡換左手單手抱她,掏鑰匙開啟家裡的門,自己換上棉鞋,“不算很遠,飛機才叄個小時。”
林蘿仰著小臉,見林衡堅毅而英俊的臉上難掩奔波的疲倦,她乖巧地伸出圓潤的手指頭,輕輕撫了撫他的眼角,試圖緩減他的不舒服。
林衡開燈,將她放到兒童房的床上,彎腰捏捏她的鼻子,“落落,該睡覺了。”
這套房子五室兩廳,處於莫城市中心,寸土寸金,每週有鐘點工專門打理,但由於林衡忙事業,回來住得極少,林蘿就更不必說。
房子過大,顯得空曠,屋裡瀰漫著一股清冷氣息,與養老院熱鬧的生活況味截然不同。
落地窗外是黑茫茫的夜空,正啪嗒啪嗒地下雨,如傾如蓋,彷彿即將顛倒整個城市。
林蘿發涼的小手哆嗦地伸向林衡,他簇新的黑色正裝外套還未來得及換,被攥得緊緊的。
林蘿垂著腦袋小聲地請求:“爸爸……我可不可以跟你睡?我害怕……”
林衡沉默,揉了揉她的發頂:“落落,今天你五歲生日,已經成長為大孩子了,要學會一個人睡。”
林蘿的心一下子沉到很深很深的山溝裡,笨重且潮溼。
她驚恐極了,她從來沒有單獨睡過,再說這裡的味道那樣陌生。
還有身下的床,冰山一樣的寒冷。
爸爸,別丟下我好不好……
她像垂死的小獸,淚眼朦朧地搖頭,無助地哀求:“可是我不想一個人睡,爸爸……”
“就這樣,落落。”林衡冷下心腸,命令她躺下,捏好背角,“你不可能一輩子跟爸爸睡。”
林蘿拼命憋住眼淚,眼眶泛紅地看著林衡,小小的嘴唇咬住,在微微發顫。
林衡差點就心軟,他剋制住,將帶回來的咖啡色小狐狸玩偶擺在林蘿的枕頭邊,俯身吻吻她的眉心,對著淚光閃爍的她溫聲道:“ 生辰快樂,願你健康平安,我的寶貝。”
熄了燈,高大的身影撤出小屋,闔上房門,腳步聲漸漸遠去,直到再也聽不到。
滿室的黑暗侵襲而來,屋外蠻橫的夜雨充斥在林蘿小小的世界裡,顯得格外張牙舞爪。她不敢閉眼,閉上眼睛會聽到忽遠忽近的詭異哭聲,她將眼睛睜得大大的,又好像看見天花板上倒掛著一個長髮白衣女鬼,正瞪著她陰惻惻的笑。
啊啊!
她不敢尖叫,只能一把摟過身旁的小狐狸布偶,嚇得死死咬住手背。
她蜷縮成一團,抓過被子倉皇地遮住自己整個身體。
沒有光亮,沒有聲音,頭頂四周有無數雙眼睛在俯視著,她像一寸一寸溺進黑漆漆的深海里,屏住呼吸,每一秒鐘都是煎熬。
她蒙著頭嗚咽、啜泣,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再也忍受不住,小小個裹著被子逃出了房門。
林衡一夜無夢。
他和大學師兄江懷民攜手開了家外貿公司,目前還在公司創業期,常跑各種業務,四處奔波,最近一週迭加在一起的睡眠時間都不超過二十四小時。
睏乏到極致,昨夜沾床倒頭就睡。
醒來時,他拉開落地窗簾,窗外豔陽高照,滿城大好風光,頓時心情愉悅。
換好衣服拉開房門,正要去隔壁瞧瞧自家小姑娘昨夜睡得如何,眼角餘光瞥見房門口的一團凸起,他踏出的腳緊急收回,臉色一僵。
“落落?”他俯下身,將她從冰涼的地上抱進懷裡,這才發現小傢伙不知從昨夜何時起,縮在自己房門口,就這樣睡著了。
她懷裡牢牢摟住他送的玩偶,手指攥得發白,林衡費了點勁才扯出來。
“疼……爸爸……”林蘿聲音微弱而痛苦,乏力地趴在他肩頭,額頭冒出汗珠,臉色漲得異常的紅,溫度燙得嚇人。
回想起林蘿昨晚的苦苦哀求,林衡很快意識到她發燒的原因。
自責將他淹沒。
林衡找了床乾淨的毛毯將林蘿裹起抱進懷裡,心急如焚地下樓:“落落,告訴爸爸,哪裡疼?”
聽到林衡的聲音,林蘿出於本能地貼過去,小巧精緻的五官皺成一團:“爸爸……我可以……一個人睡……”
她粗喘著咳嗽,不知想起什麼,委屈得泣不成聲:“爸爸…你別不要我……我很乖,我會很乖……”
林衡差點發瘋。
二十六年來頭一遭,他的心被攪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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