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個春日的午後,許則言練完琴就坐在二樓的飄窗邊,向外張望。
他家的外面有一條小河,金燦燦的陽光把河面映得波光粼粼。
一樓是他媽媽的甜點店,這個時間正好有甜點出爐,飄上來烘焙的香味,整個空氣都變得輕盈甜蜜起來。
他給秦墨深發信息,講述他和媽媽在這個小城裡生活的點點滴滴。
這是媽媽的故鄉,父母離異後,他就被媽媽帶往了這個城市。
而秦墨深則跟著父親,留在了江城。
他們住在外婆家的老屋,一個幽靜的小巷,有數條方方正正的小道,縱橫阡陌。
房子的轉角有幾株高大的槐樹,嫩葉新綠,又掛滿一串串的槐花。
雪白瑩潔的槐花,一條一條垂下,像倒掛的鴿子羽毛。
微風掠過,這些白羽又開始輕輕拂動起來,雀躍歡快。
他發完資訊,抬起頭來,看見有人正爬到牆頭上去。
是一個年輕的女孩,穿著一中的校服。
白色的襯衫,胸口扎著大大的蝴蝶結,紅藍格子裙,平底黑皮鞋。
她的腰肢纖細,腿也很長,在槐花叢中不時地顫動身軀。
他好像隱約記得,中午的時候,見到很多一中學生穿著校服去市體育館。
或許,是他們學校週末在那有什麼活動。
她站在牆頭摘槐花,整個上半身彷彿探入了一團皚皚白雪之中。
暗白的牆根下面,還站著一個同樣穿校服的女生,不耐煩地跺了跺腳。
“你摘這個花做什麼?”
花叢裡傳來輕輕的笑,悅耳動聽的聲音傳出來,“做菜呀。”
“槐花也可以做菜嗎?我第一次聽說。”
兩個女生年紀不大,看樣子和他一樣,也是初中的學生。
許則言也是第一次聽到槐花可以做菜,不免有些好奇。
“槐花可以拿來炒雞蛋,還可以包餃子和包子呢。”
“真的嗎?”女生抬首問道。“真的。”
她整個人仍鑽在樹裡,只有手伸出來一截,潔白如玉,完全不輸槐花的白,十指纖纖,嫩似蔥白。
她信手擼了一串,放在手心,向下展示。
“這種半開未開的最香甜,摘回去先用鹽水泡,焯水以後再過冷水,把水份擠幹,放到蛋液裡煎熟就可以了。”
“這麼麻煩。”下面的女生皺起眉頭,咕噥著說道:“我先回去了,你慢慢摘。”
牆上的女生摘了滿滿一袋,就爬了下來,腳步一轉,輕快地拐進了樓下的甜點店。
門鈴叮咚一響,他再次聽見她的聲音。
“阿姨今天有什麼甜點?”
隨著她的腳步邁進店面,說話的聲音漸漸不再可聞。
原來,她是甜點店的常客。
許則言盯著窗外潔白的槐花許久,忍不住伸手摘了一串下來,如她所說,半開未開的那種花。
或許今晚,可以再加一道菜。
他剛要拉上紗窗,又看見那個女孩從甜點店裡轉了出來。
一手提著滿滿的一袋槐花,一手裡拎著塑膠盒,裡面裝了整整齊齊的奶油小方蛋糕。
這是江城很有名的一家蛋糕店的招牌甜點,他們剛來嘉南的時候,他經常讓媽媽給他做。
奶油也是傳統的老奶油,淡奶油加黃油加牛奶,還有一點點的鹽。
因此吃起來,醇厚香濃之中,還會有淡淡的鹹味。
這個季節,夾層裡面一般還會加入草莓。再熱一點,可能又會換成芒果。冬天的時候,會換成花生和榛子碎粒。
女孩沒有馬上離開,而是向前下了兩級臺階,坐到了河邊的河堤上。
穿了過膝白色半筒襪的腿,不時地在盪漾,腳下就是暴露的河床,大大小小的褐色鵝卵石。
遠處的天空湛藍明媚,河邊的蘆葦叢被風吹得起伏不停。
陽光正好,她逆在金黃明亮的光暈裡,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,高馬尾在微風中揚起。
衣服上移,露出一截雪白的細腰,亮得耀眼。
許則言默默地把目光移開,過了一會,視線才又緩緩飄過去。
這時的她,已經打開了身邊的塑膠盒。
一手拿起奶油小方品嚐,一手捻起一朵槐花側首嗅著。
逆著光的她,側臉似暈了朦朧的光,一圈一圈盪漾出去。
她的面孔看得不真切,但依然可以瞥見優美的線條,下頜到肩頸的曲線更是漂亮。
許則言的心口微微一動,然後聽見了野貓的叫聲。
是河邊那隻經常出現的流浪貓,花白色。
他時常餵它,如果不是媽媽對貓毛過敏,他早就把它帶回家了。
他還給它取了一個名字,叫果果。
女孩放下槐花,笑著去撫摸小貓的腦袋,聲音輕快。
“你也要吃奶油蛋糕嗎?”